站在歐洲的中心呼喚愛情柏林同志博物館

文/劉家蓁

思考,我必須獨處;若談及愛,我們必須在一起。

——擷自詩人墨菲(Richard Murphy,1927-)短詩《胡言亂語》(MOONSHINE)

維道夫(Jurgen Wittdorf,1932-)的畫作被選為30年代的同志情色藝術代表。 (劉家蓁)

秘密花園……

二月是情人的季節,我們應該來去走訪一點和愛情相關的博物館。翻了翻地圖,柏林應該可以算歐洲的中心吧,假設加上斯堪地那維亞(Scandinavian,即北歐)地區來看的話。

愛情只是愛情,其成分並不因為異性戀或同性戀而有所差異,愛情裡我們所體驗的那些品質:著魔、專注、受苦、天真、悲憫、美、……其實是被每一位戀人共享的。

希望在文章一開頭就提起這些,是因為我不希望這個博物館被置入任何偏頗的成見或聳動的期待,任何把特定族群污名化的作法都讓人覺得反智、我也討厭見到同志博物館就一定要跟斗大的假陽具影像聯在一起的俗濫。「站在歐洲的中心呼喚愛情」說明了我參觀完柏林同志博物館的心境。

蓋瑞特是首先接待我們的公關處長,他優雅溫文的儀態深深打動著我,抽出早已準備完整的新聞資料,「待會兒我會先請我們展覽總監為您們作導覽。」他說。

同志博物館位在柏林市接近市郊的一座獨棟公寓裡,公寓並不豪華,但有個寬敞的庭院,門面彩繪成有神秘主義味道的花園圖案,接下來的時間我都胡亂地和蓋瑞特閒聊;聊策展、聊法律、聊經費……值此同時也看到其他部門的館員陸續抵達,靜悄悄地邁入門內、各司其職。他們的沈靜使得這個博物館的組織像是運動中的水母,功能齊全而無聲無息。

館員的工作態度並不是由誰特別去train他們,任何形式的訓練都有強迫的成分,都使人不自然,而同志博物館的館員由於是為著相同的信念而結合,他們有相同的動機、知道自己為何在這個館工作,領著近乎義工的微薄薪資,每天處理繁重的館務,這份信念是沈默的工作契約,是真正的『默』(silent)『契』(contract)。

我們的閒聊直到展覽總監約格抵達時自動中止,原因非它,是我被出現在眼前這名俊美的男性懾住了,天,這樣寫還真像言情小說,但基於記者的紀實責任,我還是要承認:被電到了,英俊的約格,長的像喬治克隆尼與義大利聲樂家沙費納的混合版,可以電到我、以及任何其他的靈長類。

展覽的廣度操作

步上二樓的展廳,當時正在展出「在不確定世界中保持你的平衡——布契華德同志情色藝術特展」(Keeping Your Balance In An Uncertain World—Homoeroticism in the work of Hans-Ulrich Buchwald),這個展是一個年代系列展的首場,時間主要鎖定在1975年以前的同志情色藝術創作。館方自1920、30、40、50年代選出一位時代性的同志藝術大師,分別是20年代的布契華德(Hans-Ulrich Buchwald,1925-1992)、30年代的維道夫(Jurgen Wittdorf,1932-)、40年代的凱門(Detlef aus dem Kahmen,1943-)以及50年代的安古斯(Patrick Angus,1953-1992)等藝術家的作品,形成一個系列。這個展是在探討不同年代中的同志藝術,呈現出怎樣的精神特徵。

兩名男性在畫面保持著距離、一前一後,布契華德(Hans-Ulrich Buchwald)在隱喻著男性追求男性。 (劉家蓁)
別以為情色什麼碗糕的,一定很多露骨的畫面,並沒有!布契華德其實是一位生平很神秘又壓抑的畫家,他的同性戀傾向甚至隱瞞著太太直到他過世為止。那個年代,在獨裁者希特勒的眼裡,同志創作不用說當然是墮落的藝術,到底該畫什麼、才不會被納粹當局拿去毀掉、而又能表達畫家心中苦悶的情慾?我們看到布契華德以種種平凡的景物隱喻同志之愛,例如兩名男性在畫面保持著距離、一前一後,這隱喻著男性追求男性;又例如畫面上出現腳踏車,因為通常騎腳踏車會觸碰到性器,這就象徵了同志性慾。布契華德的構圖跟他生平一樣的內斂。

總體而言,這個系列展的的歷史性價值非常顯著,策展內涵反映出可觀的研究性與趣味性。我很驚訝這麼論述性的展題出現在這個館,約格說這跟同志博物館的宗旨有關,他們的使命定位在提供同志歷史的研究、同志議題思潮的開拓、以及正確的性觀念之宣導、還有消弭性傾向歧視(sexual-orientation discrimination)。所以同志博物館的策展脈絡必須深深扣緊館旨來發展。

一樓的地方也有一個展廳,這個展更是了不起,因為它是一個號稱「19位駐館藝術家」的聯展,我說約格你別唬我了,以同志博物館拮据的經費,哪有可能搞什麼藝術家駐館計畫,約格害羞又驕傲地說,那當然是他奔走、跟藝術圈朋友拜託的結果,這些駐館藝術家的確都因為展覽總監的緣故,義務答應讓作品隨時供同志博物館調度、展出。約格這一招,既奇且高,又為我的博物館經營管理上了一課。

目標觀眾深耕之固樁術

「19位駐館藝術家聯展」,Peter Knoch作品呈現同志認同的迷惘深淵。 (劉家蓁)

同志博物館的成立是另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1985年「柏林同志博物館之友協會」正式成立,協會的基金是靠一點一滴募集而得,以20年前的時空環境去看,募款難度自不在話下,因為企業或政客不可能去沾這種麻煩議題,以免標籤上身,當時社會對同志議題的認識與理解尤其薄弱,心態上充斥不健康地排斥行為。如果你是協會理事,你要怎麼讓這個館能夠真正誕生開幕呢?

協會核心一反常態博物館會走的募款訴求、也就是中間路線,因為一般的博物館總認為提出一個溫和、不衝突、討喜(pleasant)的形象、最能博得多數人的認同,這樣也就能夠讓最多數的人捐獻,中間路線的風險是淪為沒特色、沒個性、不知所云的博物館,到頭來誰都不想捐錢進來。同志博物館不走譁眾路線,他們逆向思考,反正同志博物館注定就是個小眾場域,他們捨棄曖昧搖擺,直接倒櫃說:我們就是要服務gays、拉子(lesbians)、雙性戀(bi-)、變性者(transsexual)與異性戀,我們要成立歐洲最完整的同志館、一個包含研究與檔案保存、藝術展覽等多功能的博物館。館方絲毫沒有浪費力氣去撇清同志色彩,反而強化同志屬性,因此在募款期間迅速取得同志圈內的認同,博物館的成立比想像中還順利。

但風水輪流轉,怎麼知道20年前很邊緣的主題,如今變成性別議題的顯學?柏林市每年6月最後一週的「愛情遊行」(Love Parade,每屆都吸引近百萬名觀光客參加遊行狂歡)甚至主動與同志博物館簽下合作協同,同志博物館也成為「愛情遊行」的一個活動據點。

同志博物館深耕目標觀眾的策略,可以做為其他小眾博物館的營運參考,我認為他們是「認同定位」、「策展專業」、「志工招募」等方面的佼佼者。

愛是不誇張

聊著聊著,我說上去看看那座資料館吧,因為柏林同志博物館還設有一座圖書館和資料檔案館。來到圖書館,我整個人傻住:成排成櫃的圖書資料一字排開、用明顯可供辨識的標籤分區,井然有序的樣子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這都是小貓兩三隻管理出來的結果,「到現在仍然有個人或機構持續把同志研究的資料主動寄來我們的圖書館。」蓋瑞特看我滿臉寫著驚嘆號與問號,娓娓道出,「不只德國民眾、還有遠從英國或法國的人偶而都會寄一些書、資料什麼的。」唉噫,博物館做到這樣,就算沒有辦超級特展賺大錢,都已經值得了,因為這可見館方的專業認同(identity)已經深植於觀眾耳目了。

當我們坐著談話時,一位輕度弱智的義工、胖胖的白人男性、緩步進入圖書館,蓋瑞特毫無驚訝地起身招呼他,看起來像是彼此認熟的樣子,義工的眼神明顯轉為放心。蓋瑞特輕聲交代著今天的工作內容,手臂指向今天待整理的書櫃,那份一視同仁的溫柔,讓我一陣熱淚盈眶。課本上教的那麼多的博物館精神,卻是在最邊陲的同志博物館裡向我們昭現。蓋瑞特坐下來,繼續回答我的問題,並告訴我因為同是天涯「少數人」,同志博物館率先響應政府提供給非營利事業的一套殘障同胞義工方案,由政府的就業輔導單位面試,篩選合格的殘障人士,加入非營利事業的服務行列。誰說愛心一定要花錢呢?有時候接納就是最大的付出呀。

性別研究從部落的田野調查(諸如少數的母系社群)、婦女研究、進入到女性主義思潮、同志研究、蛻變成今天性別研究領域的寬廣多元,是一條漫長的路。當一個社會越是開明的時候,少數族群越是得以常態性格生活著,不必因為遭到莫須有的壓抑而致人格扭曲,扭曲下的性格才會需要各種誇張或憤怒的反彈來自我平衡或自我修復。同志博物館是柏林社會進步的象徵!

柏林同志博物館

開放時間◎每日 14:00-18:00 週六 14:00-19:00 週二休館

抵達方式◎巴士119、140,”Mehringdamm”站下車,

更多交通工具請參閱網站

門票收費◎五歐元,特殊團體三歐元。

官方網址◎http://www.SchwulesMuseum.de
日期:2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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